韓愈◎師說

我的小朋友們：

　　一直還不習慣稱你們為906，畢竟你們在我面前就是一副很屁孩的樣子，我實在無法相信你們就要九年級了。儘管，對照著七年級的照片來看，你們真的是非常有變化。

　　這個暑假，我忙著兩件事。

　　其一，我要去上課。不是只有你們要上課，我也要。我知道，如果我跟學校說我要去上課，學校一定會幫忙找暑輔的代導，還有代課的國文老師，一切都不會有問題。也許是我太一廂情願，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以暑輔為優先，剩餘的時間才排定回師大上課。很多老師問我為什麼不一鼓作氣趕快把師大的課上完，學校的老師這麼問，我在師大上課所遇見的老師同學們也這麼問。我的回答是，前幾年的學生，我頂多就陪到八年級結束而已，這一次，我希望能陪我的小朋友們走國中生活全程。(當然，我也一直記得，我蠢蠢地沒參加到新生訓練……囧)

　　其二，你們有很多分組作業，老師的世界也要分工合作。在你們八下期末的時候，我認領了校內國文科老師的打雜工作，打雜就是打雜，要代表開會、要做一些瑣碎的事，其他國文老師相繼提醒我：「等你沒帶班再接這工作吧，你們班接下來九年級了，你會很忙的！」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天真了，我都回他們：「我覺得還是趁我們班九年級比較穩定了，我趕快把這打雜工作做一做吧，不然就算沒帶班，也是接新的任課班，還是得花很多時間在新學生身上，如果還要打雜，我根本分身乏術啊！」是的，我願意在你們九年級時接下打雜工作，那是因為我相信你們已懂得自律，你們不需要我時時刻刻盯梢，當我不在你們眼前時，你們能如常做好你們該做的事：你們有秩序，你們相互幫助，你們正常學習。

　　你們做到了嗎？你們是我相信的那個樣子嗎？還是一直以來都是我自我感覺良好，活在自己的幻覺裡？

　　或者你們被我荼毒了兩年，卻仍未學會「自律」？

　　一開始帶你們，我就不斷強調，你們是整體，有些老師任課班多，未必記得牢你是誰，但他們會記得在我們班上課的感覺，也會記得你們個別與他們互動時帶給他們的感受，他們會說：「喔，六班喔，就是……啊！」是啊，你們希望那個「……」被填入什麼詞呢？

　　想想看，為什麼歷史老師願意選在你們上課的時候讓其他老師觀課？想想看，為什麼地理老師喜歡拿各式各樣有趣的食物來餵食你們？想想看，為什麼音樂老師午休有空還願意多陪你們練一次直笛？想想看，為什麼你們理化成績有好表現時，老師願意獎勵你們？想想看，為什麼英文老師是找我們班的高手畫校刊上快速翻閱就會動的圖？想想看，為什麼表藝老師只邀請我們班去看戲劇社的表演？(絕對不是只因為我們班有很多人的手足在戲劇社！)

　　很多很多的老師對你們好，想想看，那是因為什麼？

　　升上九年級，每個班級都面臨分崩離析的狀態，暑假只是開始，腦盪班抽離，有些怠惰的同學遲到早退無故不到。開學之後，這樣的問題也不會消失，八、九節，腦盪又被抽離，更慘的是還有當初選填技藝學程的同學每週都有一段固定時間「消失」於誠正。但請注意，你們從來不是以獨立個體的身分去到腦盪班或技藝學程，你們是六班的一員，到你們畢業那天為止，這個事實都不會改變，當你畢業許多年後，有人問起來你是38屆哪一班的，你只能說你是六班，你無法說你是腦盪班或某某技藝學程。你在誠正的三年，被畫上的始終是六班的標記，當你出了包，所有的大人第一時間還是找我這個導師，你做了讓六班蒙羞的事，也就意味著作為導師的我教導無方。

　　不是不在我眼前，你們就自由了。自由的前提是什麼？你們懂得自律。

　　哪怕今天你們不在六班的教室裡，你們散落在學校的各個群體之中，你們該記得你們身上有著六班的標記，你們應該努力的方向是讓各科老師們想到六班就想笑，而不是一想就皺眉。

　　日語有所謂的一期一會，人生中僅有一次的相遇。兩年前的我──對教書的熱情還未熄滅的我，遇上了12歲的你們，陪著你們從12歲走到15歲，我期望你們在我的陪伴下蛻變為貼心、懂事、自律、自愛、熱心、相互給予正向影響、尊重他人的可愛小朋友。我珍惜著這樣的我和你們的相遇，那麼你們呢？

　　我想，在你們畢業後，我會繼續帶新的一批學生，我會繼續對他們碎碎念，(但也許臺詞會改變？)而我不知道的是那時的我是否還有這種蠢勁，寫一封不知道小朋友們能否體會的信直到凌晨一、兩點。無論如何，你們的學弟妹遇見的不會是今時的我。那麼遇見了今時我的你們該說是幸或是不幸呢？

　　而我以蠢勁寫下了這封信，僅僅是期望你們在捱罵後能真正有所成長，而不是在一早被我臭罵一頓後，還只幼稚地覺得：「吼，老師吃到炸彈了吧！」

你們那開會開到快不支倒地的導師　示　2015.08.19